92.第 92 章(2/2)
看翟思静走路艰难的样子,杜文已经站了起来,手足无措,想来扶她,又没敢上前,等她到自己面前了,明明个子不如他高,却给他十足的压迫感。芊芊素手又伸过来,粉红的掌心摊开:“既然看完了,给我。”
杜文乖乖到怀里掏出笺纸,但是哀求道:“我还没仔细看。”
翟思静收回手,是姐姐看不争气的弟弟时的表情,对杜文说:“那你再看,仔细看。”
杜文打开折了两折的笺纸,像宫里给他授汉文课的师傅教他读时的样子,仔仔细细看。
翟思静提醒说:“一片孤心,在此诗中。你好好咀嚼咀嚼。”特意强调了“中”字。
杜文看看她,又低头看诗。
和上次不同,诗一行一行写得分明。他看着诗句的中间,突然瞳仁一阵猛缩,随后,目光锐利地直视翟思静,什么话都不说,嘴唇却抿得好像变薄了许多。
翟思静知道他是个聪明人,已经明白了,但不信她的话。她只伸手淡淡说:“现在可以给我了?”
杜文恢复了机警和敏感,压低声音问:“‘掖庭急危,返京留心’,原来消息藏在诗句的中间,我真是低估了你的聪明。”
但是,他紧跟着一挑眉,目光炯炯,充满怀疑:“这个消息,你是从那个人那里听到的消息?他还肯告诉你这个?你也信?”
翟思静对他摇摇头:“当然不是那个人的消息。我的消息,你信不信,随你。”手又一摊:“知道为什么要给我了吧?”
杜文不言声,默默把笺纸交给了翟思静,鹰隼一样的眼睛斜盯着地面毯子上的某一处花纹,好像在出神。
翟思静行动不便,把笺纸交给寒琼:“去那里的灯那儿烧掉——旁边有盆,可以接灰。”
灯是正寝隔扇外的一盏,昏黄的光照进来,勾勒出杜文的脸。他好像呆滞着,被这个消息震惊了,所以一动不动的。
但是,这是假象,寒琼转身去隔扇外烧笺纸的一瞬间,叱罗杜文就像突袭一样一把揽过翟思静的背,把她勾到自己的面前,贴得很近,低下头,低声、但恶狠狠问:“我凭什么信你?”
翟思静倒抽一口凉气,瞬间仿佛眼泪都要下来了,颤巍巍说:“你碰着我的伤了……”
翟三郎见女儿过来,着意打量了几眼,低声说:“大汗极有主张,你多顺着他点。思静——”他仿佛有许多话,但是此时,虽然是在自家宅院里,仍然不敢多说,深深地看了女儿好几眼,目光里若有恳求。
翟思静心头一跳,想着这一世的大走向虽然与上一世一样,但总有一些细节并不完全相同,她也说不清为什么。
进了正堂的大门,珠帘之后便是皇帝乌翰。翟思静等侍宦撩开珠帘,便走了进去。
上一世是夫妻,熟悉得不能再熟悉,这一世他的模样也没变,三十出头的人,眉目有些阴悒,跟杜文也有三分像,但说不出哪里就是不如他。
他在喝奶茶,翟家专门向内廷尚膳请教的制法,专购的奶牛,最好的乌茶,得了这么进上的一杯。
翟思静向新大汗倒身下拜:“妾翟氏,参见大汗。”
乌翰从奶茶杯上蒙蒙的水汽间抬起眼睑,目光如蛇信一般,盯了翟思静一眼,然后说:“近前来。”
翟思静只能靠近了他一些,垂着头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上上下下地打量她。
打量够了,皇帝说:“真是美!”
然后又加了一句阴阳怪气的:“怪不得杜文心心念念想着你,都不怕得罪了朕。”
翟思静心不由一跳,好半日才低声答道:“大汗这么说,妾不知怎么答了。”
皇帝“呵呵”两声,才换了正常语调:“我随口调侃,是夸你,你别多心。美人难得,也是朕有幸呢。”
翟思静静默了一会儿,皇帝又说:“不过现在,杜文再对你动心思也没有用了。他么,从小恃宠而骄,抢了我多少东西,我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他。想着他小,不懂事,我做阿干的只好多担待着。那些物件、玩意儿,忍了也就忍了,若是美人他也要抢夺,就真是不把朕往眼睛里放了。”
他起身到翟思静身边,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,手指又触到她的脸颊上,轻得很,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翟思静极力忍着这种不舒服的感觉,说了声“大汗”。
乌翰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,手指在她耳垂前后抚弄,嘴里道:“你是不是不情愿呢?杜文年轻,长得又好,听说还会转文。”
翟思静摇摇头说:“女子家出适,但凭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,妾岂敢失礼。”
“我不问礼。”乌翰说,“我问你的心。”
手指突然在她的明珠耳珰上捏了一下,疼得她一哆嗦。
他在妒忌。
疼痛中,翟思静也特别清醒。上一世,其实乌翰就知道她与杜文若有若无的小情愫,所以才有拿她施美人计的事。但是有的妒忌出于爱,有的却不是,只是占有欲在作祟而已。叱罗家的这些男儿们,占有欲都极强,想要的,就一定要到手,到手了觉得不好,便宁可毁灭掉。
她有一瞬间的纠结,然后还是决定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——毕竟上一世前车之鉴犹在,她不能再任由时间的车轮滚滚碾过,而她因为无所作为而继续悲惨的命运。
翟思静抬头微微一笑:“大汗说笑了,妾一颗心,便为一世做贤良淑德、相夫教子的典范。扶风王年轻、长得好、会转文,将来自有适配他的女子。但与我无关,我不愿与他再有任何关联。”